一家慈善超市的现场记录 普通人能不能进去

　　在不同收入群体之间的财富调剂，爱心慈善超市有时是一个重要便捷的通道，在CPI高企的背景下更是如此。但是，现在的慈善超市走过了5年，在取得许多成绩的同时，对普通人而言，它还是显得有点神秘。

　　杭州的慈善超市零零星星有不少，大多分布在各个社区的小巷中。通过前期的调查，我们决定去杭州朝晖街道爱心慈善超市一探究竟。这家慈善超市最初是由朝晖街道大木桥社区自发创办的，是杭州首个慈善超市。2003年创办初曾轰动一时，其运作方式颇具代表性。

　　超市在杭州新市街附近，没有具体的门牌地址。社区的同志说可以陪我们去，我们婉言谢绝了，我们想作为普通人去做一个观察。

　　我们在新市街两旁的小巷里左转右转，向路人问路也没有结果，后来误打误撞在一个小区里看见了“爱心家园”的牌子。那是一排简易平房，隔成好几间门面。社区的养老服务中心、缝纫铺、爱心慈善超市、困难群体救助中心都相邻挨在一起。爱心超市的卷闸门拉着，我们正失望时，忽然发现困难群体救助中心和爱心慈善超市是相通的，从救助中心也可以进入超市。

　　超市果然在“营业”中。那是一间大约40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房间，外观看上去与普通的小超市相仿，只是环境要简陋一些，货架只分左右两排，陈列的货品也要少得多。

　　右边一长排货架写着“调剂物品”的字样，陈列着食用油、大米、油盐酱醋糖、透明皂、洗衣粉、洗洁精、牙膏和联华的卫生纸等十余种货品。才上午10点不到，货架上的东西已基本被拿空了，两个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地忙着往货架上补货。货品前没有标出价格，只标着点数。

　　大米：22点

　　食油：27点

　　食醋：3点

　　酱油：3点

　　毛巾：4点

　　牙膏：3点

　　卫生纸：2点

　　洗衣粉：4点

　　洗脸盆：10点

　　左边货架挂着一些冬衣，标明都是捐赠物品，衣服看上去质量不错，有几件一手长翻绒男款大衣和only品牌的女款滑雪衣，款式还颇时尚。此外角落的一个小货架上还放着数十只不锈钢饭盒和几块毛巾，也标着捐赠物品的字样。

　　近两个小时，顾客陆陆续续没断过。这些顾客进门后，一般都直接走到右边货架，很快挑选好东西，拿着一个户口簿大小的小本子到收银台结账。左边的货物比较少人问津。

　　工作人员小陈告诉我们，超市只有每周二、四的上午开放，上周因为货物配送没跟上没开门，中间空了一周，所以今天来的人比较多。调剂物品是下城区“慈善爱心家园物资调控中心”统一配送的，“价格”也是统一的。捐赠物品则是个人或企业自愿捐赠的。

　　大木桥社区的王大妈是这里的老顾客。她说，自己每个月都会来一次，超市离家很近，走几步就到了，今天家里还煎着中药，她连火都没有熄。“这是街道给我的春风卡，可以在这里买东西。今年卡里存入500个点，去年是400个点。每个月限用40点，如果一个单件货品超过了40个点，那也是允许的。”王大妈拿出她的小本子给我们看。

　　王大妈还告诉我们她的一个购物经验，“如果一个月内同时想买一桶福临门大豆油和一袋大米，需要49个点，会超过额度9个点。不过如果精打细算，这个月买油，下个月买米，那么除了油和米，每个月还能买些洗衣粉、洗洁精、牙膏、卫生纸或油盐酱醋等日常用品。”这些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依靠一千余元月退休金养老，每月医疗费就要用去300元的王大妈夫妇来说，却是一笔很有用的贴补。

　　社区的工作人员小王在“收银台”前忙碌。每一个顾客“买”走的货物，她都要先将货号输入电脑，她说这样可以了解库存的情况，缺货了可以及时向区慈善超市调剂配送中心申请补货。然后小王还要在超市的账本上记账。最近的一笔是某某，4月24日刷点20，卡内剩余386点，“购买”货物为白砂糖6包、毛巾2条。小王说这位顾客拿那么多白糖是为了自己酿葡萄酒。因为手续比较复杂，来的人又多，因此小王几乎没有空过。我们想插上话都很难。

　　小王已经在这里义务帮忙三年了。慈善超市没有固定的员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社区工作人员客串的。小王的“收银台”里没有现金。慈善超市拒绝现金，只能用“春风卡”计点消费，也就是说，只有符合政府有关救助规定的困难群体才能来慈善超市“消费”，普通人拿着现金在慈善超市是“买”不到东西的。

　　“春风卡”很像超市的电子消费卡，只是里面存的不是钱，而是点数。卡是区民政局发的，点数由区里核算给持卡的低保户和困难户，数额相对固定，但会根据物价变化给予增添，比如今年物价涨了，区里就相应调高了标准。

　　离开朝晖街道爱心慈善超市，已近中午，半天的时间不算很长，但至少让我们对爱心慈善超市有了一个具体的形象认识。此后，我们又去了杭州市长庆街道和东新园街道的爱心慈善超市，除了店面规模有所差异，几家慈善超市的运作模式基本一致。

　　五岁了，慈善超市也有成长的烦恼

　　采访下来，对于慈善超市的总体印象是：慈善超市还是一个面向低保户和低收入家庭免费发放社会捐赠物品的救助点，规模较小、网点较散。这与我们当初想象中的超市多少还是有些距离。

　　慈善超市能不能和真正的超市一样，做到货品琳琅满目？今后，普通人是否也能上慈善超市购物？慈善超市能不能公司化运作，自我壮大？

　　带着心头的问题，我们采访了杭州市慈善总会、下城区民政局和社区的有关人士。

　　慈善超市夏天怎样才有了绿豆

　　慈善超市的货品为什么总是不够丰富？对于这个话题，大家有一肚子苦水。

　　“超市刚办时，东西完全依靠捐赠。我们曾设想，捐赠物品会琳琅满目，能满足困难群体的大部分需求，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朝晖街道的姚敏说。2003年，姚敏是大木桥社区的困难帮扶救助员，亲身参与了大木桥社区慈善超市的创办。

　　姚敏说，大木桥社区居民多数为拆迁户，困难户比较多，因此社区就想搞个慈善超市，初衷是让居民将家中的闲置物品收集起来，捐到慈善超市，让同社区的困难家庭按需求免费领取。一开始很热闹，许多居民都来捐赠。许多社区也跟着办起了慈善超市。

　　捐来的东西还算丰富，但是大家很快发现，捐赠物品和需求不对口。大量的衣服、可视对讲门铃、工艺画、青瓷花瓶……低收入群体并不需要，旧家电又不够安全。而低收入群体真正需要的生活日用品，又很少有人捐赠。“那两年，杭州的慈善超市基本是衣满为患”。

　　慈善超市怎样才能真正满足低收入群体的需求？杭州市下城区民政局傅志军局长回忆说，当时区里做了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最受低收入家庭欢迎的是大米、食用油等日常生活用品。在这个调查的基础上，下城区建立起了自己的慈善超市模式：全区的慈善超市由区民政局统一管理，下城区8个街道每个街道设一个慈善超市，超市专门增加了调剂物品专区，由区里统一用善款采购配送。调剂物品主要包括大米、食用油、油盐酱醋糖、洗涤卫生用品，夏天的时候会增加绿豆，总之都是与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有关的。

　　而有的社区则尝试了“定向捐赠”模式。比如南星街道由街道出面，先向困难家庭了解情况，根据他们的需要，再向居民和辖区共建单位发出募捐倡议，进行募集，然后再一一分发到困难家庭。

　　这些做法，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供求不对口的矛盾。但是与真正意义上的货品丰富的超市还有距离。美国LDS慈善协会慈善超市管理专家柯蒂斯来中国做培训时曾表示，社会捐赠这一块的开发利用还是很重要。(这家连锁慈善超市已有70多年历史了，没有政府拨款，每年的赢利都很不错。)他所工作的慈善超市社会捐赠物品占到了85%，从日用百货到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以非常低的价格出售。他认为，“慈善超市在中国还是个新事物，人们对慈善的认识和捐赠物品的接受程度随着时间的发展会发生改变。”

　　普通人能不能走进慈善超市

　　在慈善超市历史悠久的发达国家，慈善超市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但是目前国内的大多数慈善超市，只向一定行政区划内的特殊群体开放。

　　这样就带来两个问题。一是，本社区没有慈善超市的低收入群体，无法享受到慈善超市的好处。比如杭州低保户比较集中的蚕花社区，恰恰就没有自己的慈善超市，那里的低保户因此就享受不到慈善超市的优惠。二是，慈善超市不对普通人开放，直接影响了客流量，而只有高客流量才会真正带动货品的流动，最终让慈善超市越来越红火。比如大家一直在讨论的慈善超市供求不对口的问题，其实，很多低收入群体不需要的捐赠物品，不等于市场就不需要，如果能低价销售，说不定会吸引很多消费者。

　　业内人士表示，慈善超市进一步发展下去，应该会向更多的人开放，让更多人受益。但是目前，慈善超市承担的主要是政府的一部分救助工作，只不过在形式上比传统的救助方式更进了一步。因此，行政区划的痕迹还比较重。加上慈善超市的生存方式主要依靠政府购买服务，还没有充分社会化，这使得慈善超市的运行，短期内还只能是相对封闭的。

　　慈善超市是否没有赢利模式

　　曾有学者提出，要让慈善超市可持续发展，慈善超市就要具备造血功能。慈善超市不以赢利为目的，但不等于就不能赢利。有人认为，慈善超市主要依靠善款生存，但是如果慈善超市自身又能通过适当的经营方式实现赢利，无疑能更好地壮大自身，只要赢利回流到到慈善事业中去就行了。

　　最近，广东省中山市的一家慈善爱心店就成功实现了赢利。据光顾过这家“慈善爱心店”的人说，如果不是门口醒目的“慈善爱心店”的字样，外人很难发现这家店与其他商店的不同。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价格与其他商店等同，对所有的人开放。慈善爱心店采取完全市场化运作和半市场化运作两种模式相结合，既从厂商批发货品，也不断吸纳热心企业、个人的物资和资金等捐赠，再把销售货品的赢余用于帮助社会弱势群体。

　　那么杭州的慈善超市呢？中山市“慈善爱心店”，会不会就是杭州慈善超市未来的模样，或者成为杭州慈善超市的另一种补充形式呢？

　　在采访中，傅志军也表示，目前，大家也在考虑慈善爱心超市的未来发展问题，曾经考虑过把那些捐赠的衣物进行慈善拍卖，拍卖所得再用于贴补购买低收入群体最需要的生活用品。但是对于慈善超市是否要引进市场机制，大家的意见还不统一。

　　毕竟，我们的慈善超市还处于起步阶段，维护慈善超市的非赢利性，就是维护慈善的公信力。毕竟，“赢利性收入”如何真正做到完全限于慈善用途，不是那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