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与天鹅阁 唇齿间的上海往事(图)

　　前几天与亲戚聚餐，席间堂姐夫说起了以前成都南路的瘦西湖馒头店，顿时神采飞扬，激动得连连叹道：“瘦西湖的‘双档’——哎呀——格味道没闲话了！”

　　他所说的“双档”，就是一碗粉丝百叶包汤，之所以叫“双档”，是一碗中有两只结结实实的百叶包。瘦西湖的“双档”真是鲜美得可以叫人忘记一切苦衷的，那迷你枕头一般的百叶包里塞了精肉丁、笋丁、香菇丁、小虾干，就着汤水一口咬下去，满嘴锦绣。

　　一碗“双档”加上用搪瓷小碟子盛着的热气腾腾的瘦西湖肉包子3只，那曾经是我每天上学前的早餐，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丰盛得让我不好意思。当时起早摸黑要赶去学校早自修，苦不堪言，惟独跟着大人跑到家对面的瘦西湖，才有了放松。瘦西湖的清晨挤满了住在附近的学生和家长，小孩们都表情迟钝，只因刚爬起来，睡意未消。通常是大人让小孩坐在店堂里的长板凳上占座位，自己在店外排队买。记得每天店里生意都很好，好不容易占到一个座位，父母也是让自家小孩坐了吃，自己则替孩子拎了书包站在一旁。直到孩子吃饱的时候，脸上才有醒透了的表情，有谁会在吃过瘦西湖的包子以后，还木知木觉呢？

　　我最爱瘦西湖的肉包子，看点心师傅把大蒸笼掀开的时候，一片烫雾腾起又化开，只见那新鲜出笼的肉包子雪白雪白，整齐一溜地饱满。吃的时候，我妈怕我烫着，会先帮我把包子和百叶包汤吹一下。瘦西湖的肉包子，个个里头有汤汁，但那股汤汁不似生煎包里那般充裕到一口咬下去烫汁四溅，瘦西湖肉包子里的汤，只恰好让那口肉馅的口感更玉润鲜活。那个肉馅也做得很特别，掺和了笋和香菇，我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类似的肉馅包。现在算比较可口的巴比馒头，还是无法和瘦西湖比。

　　我堂姐夫曾经在上海歌剧院工作，年轻时是住在长乐路常熟路的布尔乔亚小K，会多样乐器，人又实在，所以二十来岁的时候容易招惹歌剧院里的年轻女孩。据他自己回忆，以前经常带了体态轻盈的舞蹈演员去瘦西湖吃点心，两碗“双档”加肉馒头，让那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演员“捂心”至极。

　　但堂姐夫是个明白人，到他和我堂姐谈恋爱的时候，并没有带她去瘦西湖，他们经常去的是淮海路襄阳路的天鹅阁西餐社，从中也可以看出，他对女人的“吃重”程度，显然是不一样的。天鹅阁是上个世纪颇有名的老字号西餐社，经营的是意式西餐，我小时候最初吃到管状通心粉，就是在那里。不过，那里最好吃的却是一道葡国鸡，大人每次去必定点这道菜。印象中，那葡国鸡端上来的时候，陶钵的外沿烫得无法触手，可以先撕一点面包，蘸着那葡国鸡的汤汁吃下去，等葡国鸡稍微冷却一点，就可以吃内容了，鸡酥烂得连骨头一抿也能化开。天鹅阁还有一道鸡丝奶油焗面，也很经典，用叉子转绕些许送进嘴里，这个动作假若让美好的女子来做，必定打动坐在对面的男子。堂姐夫和堂姐结婚前，经常相约在天鹅阁，吃完葡国鸡与鸡丝焗面，两个人在梧桐树阴下随意走走，然后再去国际礼拜堂附近老洋房里举办的舞会跳国标，据堂姐夫很得意的描述，以前他领我堂姐去参加舞会，只要音乐一响，他们就领头在舞池中转起来，引来四周羡慕的眼光，而且从开头到结束，舞池要想有别的人盖过他们俩风头就很难了。

　　这样想来，似乎堂姐夫安排得也比较妥当，正因为一天约会中的重头戏是跳国标，所以才要去吃天鹅阁而非瘦西湖，这样前后衔接比较得体。否则吃完肉馒头以后，更容易产生的灵感是去花鸟市场买甘蔗，如若真的那样，估计我堂姐心里要嘀咕了——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