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面对人生 “独腿交警”占立明

　　占立明说，作为一名交警，他是幸运的，重创之后，不仅跨过生死线，还能重新站立、重返工作岗位，成为大家眼中的“平常人”、“普通民警”，这让他庆幸。妻子朱献珍也说他是幸运儿，两起痛彻心扉的交通事故，并没有让这个顽强的交警倒下，反而坚定了他执法的信念。同事们说，占立明不幸中又是幸运的，肢体虽然残缺，生命却是完整的：拥有爱情、友情、职业理想，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笑对人生——“独腿交警”占立明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所有人都平安出游，快乐行走。

　　失去了一条腿，不能失去微笑生活的理由。

　　“整个病房5个人中，就我一人需要洗脚，其余都是双腿截肢。我告诉自己：占立明，在失去之外你还拥有很多。”

　　高速交警食堂的工作人员陆红英记得，发生事故的前一天，占立明还在食堂里跳起来摸高，笑着说：“陆阿姨，你看，我可以摸到这么高呢。”一夜之间，这个好动、乐呵呵的小伙，就成了躺在病床上、失去一条腿的残疾人，这样的现实，让陆红英在内所有认识他的人都难以接受。

　　对于第一次剧痛的记忆，是在占立明清醒过来后，截肢手术的第4天。医生发现，他的右腿截肢根部已经发炎。为达到清理效果，医生决定不用麻醉，直接把双氧水倒进截肢根部进行清洗，然后用剪刀把一些发炎的组织剪下来。为安装假肢，占立明又一次经历截肢手术，右腿根最后的10来公分残肢被截去。医生还用物理方法，将皮穿上绳子，用滑轮拉长，以包住断骨。那两次惨痛，让占立明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现在，他的舌头上仍有一道深“U”字型疤痕。生理上的苦痛，还不算是最难熬的事。漫漫长夜，当往日场景一幕幕重现，所有的平常都成了难以企及的珍贵。出事前，占立明正打算去给即将毕业的女友扛行李，他还规划着，是否要正式拜见未来的岳父母大人……

　　治疗两个月后，占立明陷入最低谷：左腿还是动不了，这就意味着，靠安装假肢恢复生活自理的可能性，也将归于零。

　　之后半年的北京之行彻底改变了他。曾在焦躁时被他“骂走”的女友朱献珍，和高速交警总队的领导、同事一起，陪他坐上飞机去北京，到中国康复研究中心进行康复治疗。“忽然间，我从自怨自艾中走出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幸运。”病房中的5个人，每天晚上，只有占立明一个人需要洗脚。4个双腿截肢的病友，静静地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隔壁床的病友也是一名警察，他在送女儿上学途中发生交通事故。聊天时，他总是说：“小占，你比我幸运，你是公伤，又有那么多人关心着你。”这些，都促使占立明对自己的现有的一切做了一次彻底盘点：“我还有一条腿，还有双手、清醒的大脑，亲友的关爱和支持。为什么不能乐观生活？”

　　为让重度粘连的左腿膝关节能够伸直和弯曲，他必须每天做两次物理治疗，像拉韧带一样强行将粘连的组织拉开。疼得直冒冷汗，但这是装假肢的必要条件。此时，占立明又在身边看到了希望：为他装假肢的师傅，有一个也是高位截肢，可他行动自如，经常穿着短裤，毫不避讳地用假肢骑自行车，潇洒穿行在北京的街头巷尾，这也使占立明对残疾有了新的认识。

　　装上假肢的占立明，必须面对的又一考验是重新学走路。如同小儿学步，摔倒是常事，截肢根部还经常被磨出血泡。泪水模糊之际，他总是对自己说：“勇敢站起来，占立明，在失去之外你还能拥有很多！”

　　“爸爸，为什么你白天都是两条腿，晚上到了家，就只剩下一条了呢？”

　　“请拿好。”“再见。”

　　8月25日下午4时许，高速交警总队嘉兴支队的办事大厅渐渐空旷起来。这时，“端坐”一下午的占立明才站起来，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活动活动腿脚。这个下午，他为驾驶员们换发了80多张“浙江省高速公路危险化学品运输专用通行证”，还处理了10余起交通违法事件。月底是换证的高峰期，一旦发现驾驶员本月有违法记录，就可以限期进行处理，进行督促和教育。3个小时里，占立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左臀落座，右腿根部和假肢顺成一条直线，任由假肢直挺挺地斜搁在地面上。时间久了，假肢端口顶得腹部生疼，但这对占立明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办事大厅外部望进来，我们只看得到占立明的“端坐”和笑容。

　　省公安厅高速交警总队政委何卸洪说，平时大家可能都感觉不到占立明的身体状况，而小占也以“自己是个平常人”为乐，下雨天伤口隐隐作痛、连上个厕所都很困难——这些几乎都不被放在心上。他始终坚守岗位，从不要求组织照顾，也不因此降低工作标准。

　　也许，如果不是8年前的飞来横祸，此刻的占立明，可能正“驰骋”在高速公路上。1999年7月6日中午，沪杭高速公路长安段149公里处发生交通事故。封道预警后，占立明站到中央隔离带内画现场勘察图。忽然，一辆“发狂”的凌志轿车像脱缰的野马般冲进了事故现场，受撞击的中央护栏硬生生地“切”断了占立明的右腿……正当1999年的事故在他心中趋于平淡后，又一个重大打击接踵而至，2004年3月，占立明的母亲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去世。

　　交通事故造成的伤害给占立明带来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想象，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别人无法经历的痛苦，使得占立明特别能够体会到驾驶员特殊的伤痛：在“事故处理账户管理窗口”工作时，他看到，拿到赔偿金的受害者家属，往往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相伴，花上几十分钟，把几万元亲人的“性命钱”一张张数上一遍。占立明能够理解他们的眼神，无助、绝望、空洞。

　　正是这样，即便休息在家也能够拿到工资，占立明还是不想远离高速公路。“车祸之后，工作对他而言显得尤为重要”，他的妻子朱献珍也许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理解违法驾驶的严重性”。

　　上班时，占立明惟一担心的，就是肚子不舒服，所以他从不乱吃东西。否则，他就得解开身上连着假肢的腰带，将假肢卸下靠在墙边，用手扶着隔板，慢慢蹲下来。之后，他又得单腿独立，系腰带、固定假肢。而在妻子眼中，占立明克服的困难，远远不止这些。周末逛超市，朱献珍一手抱孩子，一手提袋子，还得不时关注丈夫是否有磕碰。硬气的占立明一旦摔倒，总是不愿意别人扶他，而是自己慢慢支撑着起来。

　　“一天假肢系下来，毕竟不舒服，特别是夏天。”下班后，占立明的最大的享受就是卸下假肢，松快一下，在书房里看看书、上上网。有一天，4岁的女儿天真的问他：“爸爸，为什么你白天都是两条腿，晚上到了家，就只剩下一条了呢？”

　　交警的最高目标，就是让所有人远离交通事故。

　　办事认真的占立明，有时挨性急当事人的骂，可他总能强忍恼怒，把违法的危害性耐心说上一遍，让当事人心服口服。

　　距离意外事故不到一年，4级伤残的占立明，不仅重新站立起来，还多次要求重返工作岗位——这让高速交警总队嘉兴支队政委仲明星惊讶不已。更让人惊奇的是，即使在最普通的工作岗位上，占立明的表现也毫不含糊。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出台之前，发生交通事故要由责任方交事故保证金，伤愈后，占立明就在窗口负责资金进出。从肇事方手中收取现金，转手支付给受害方：医疗费、丧葬费、误工补贴……最多时，一天的进出金额可达五六十万。在警校学刑侦专业的他，自学起财会业务。在4年多时间内，占立明经手的事故保证金高达1000余万元，无一差错。采访中，妻子朱献珍比划起丈夫当时在家中猛练“数钞功”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在嘉兴支队，占立明还创下另一个记录：迄今为止，处理了2万余起交通违法事件，没有一个当事人进行投诉，或提起行政复议！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占立明待人的诚恳。1999年6月，嘉兴受特大洪水侵袭，因地势低洼，支队队部从大门到办公楼一路“水漫金山”，无法行走。占立明光着脚丫，用一条腿踩着食堂的三轮车，给违章驾驶员当起了“水上的哥”。

　　2005年的一天，驾驶员乔光辉在接受客运车辆违反装载规定的处理时，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父亲病危。此时他刚缴完罚金，连回家的路费都捉襟见肘了。窗口另一侧的占立明，立即掏出100元钱，让他应急。

　　占立明平日里爽朗豁达，可处理起违法事件来特别“较真”。在他的概念里，交警的最高目标，就是通过严格执法，让所有人远离交通事故和无端的灾祸。嘉兴支队支队长金伟祥说，“违法当事人容易把在现场堆积的情绪，转移到办事窗口来。办事认真的占立明，有时挨性急当事人的骂，可他总能强忍恼怒，把违法的危害性耐心说上一遍，让当事人心服口服。

　　有人不服气，故意考他处罚的出处，这位曾在总队《浙江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考试中考满分的“状元”，俨然成了交管专家：“交通法第114条规定，根据摄像头等道路技术监控获取的资料，可以处理车辆所有人或管理人……”

　　今年春节，两位外地来浙务工人员从桐乡出发，开着摩托车到嘉兴看望老乡。执法交警发现，他们喝了酒，并且属于无证驾驶。占立明依照法律规定，给予其“拘留5天”的处罚，并处罚金。可是，细心的他很快发现，当事人身上共有50元钱，其中30元还要给其中一位的妻子买药。将他们送往拘留所的路上，两人还在担心：“拘留所吃饭不知道要不要钱？”占立明当下决定：让他们事后再来补交罚金。最后，他还拿出100元钱，让他们充当交通费。其中一个当事人的评价是：“处罚很严格，但我们很服气。”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只是经历了一些特殊的考验。”

　　“能继续当警察的感觉，真好。”占立明说，他最大的幸运，就是同事都将他看成一个平常人。在这个集体中，他和朋友们“相互需要对方”。

　　去年3月，支队从原来的蚂桥乡搬迁到嘉兴市区里。考虑到占立明的身体状况，单位决定派辆公车接送他上下班。几天后，他就婉谢了，说还是“自己开残摩，比较自在”。

　　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是，一次聚会，有人表演臂力，说可以用手将腿平撑起来，让身体呈现“L”型。不料占立明说：“这有啥稀奇，我能表演‘一字型’。”他将假肢平举过头，竖立的“一”出现了。

　　同乡、同事、也是警校校友戴晨的评价是：“他就是一个山里人，淳朴、乐观是他的天性。”也许，正是因为山里人的宽厚、豁达的天性使他能够承受生活这般的磨难，并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理想。

　　谈到重返工作岗位的动力时，占立明回忆起这样的场景：清晨，读小学的他，从位于半山腰的家中出门，走上一小时山路才能到学校。中午几乎顿顿以“博士菜”霉干菜下饭。碰上下雪天，父亲在前面扫雪，他在后面走……

　　“能继续当警察的感觉，真好。”占立明说，他最大的幸运，就是同事都将他看成一个平常人。在这个集体中，他和朋友们“相互需要对方”。

　　每次有新的法律、法规出台，他总要在家里“死记硬背”，还不时要求当教师的妻子考考。“背书都成了他的乐趣了”，正是这种乐趣催生了“占立明热线电话”：现在，无论是现场执法的同事遇到法律知识方面的难题，还是驾驶员们有疑问，都可以拨打“0573-2875610”。最

　　给自己“派活”，也是占立明的一大特长。前两年有几家外地客运公司违规超员现象厉害，有时车老板在办事大厅交完罚款，就开始当场数钱，结算赢利，这让占立明十分担心。“罚款不是目的，为的是通过提高违法成本，限制违法行为，降低事故风险。”占立明说，工作中令他最难堪的，是一些驾驶员“一付对罚金无所谓的样子”，嘟囔着“快点办，钱有的是”。为让这些外地客运公司更好受到监管，不再“与生命争赢利”，占立明将相关违法数据统计出来，通报给当地监管部门。真灵，“超员现象”很快减少了。

　　占立明由此受到启发，要在日常的处罚记录中加强“数据研判”，用科学分析担当交通安全的“保障员”。比如，通过2007年6月的“嘉兴支队违法处理情况统计表”，夜间时段事故发生数、重点违法行为、易出事故地段等，交警就能一目了然。“集装箱违法行为”数据研判，是占立明最近的“业余爱好”。双休日值班，他就开始捣鼓起“EXCEL”表格。有感受了，就通过“虚拟网”跟同事交换下心得。

　　占立明自担任违法处理工作以来，凭着对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和对交通管理工作的无限热爱，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在平凡的岗位上取得不凡的成绩，最近，他更是提炼了自己的岗位心得即“清、准、亲、实、细”的五字工作法，体现了新时期高速交警奉公执法、勇于探索、坚持与一切交通违法行为作斗争的时代烙印，更体现了一位基层窗口民警的执著和追求。作为一名普通的民警，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被枯燥乏味的违法处理工作压倒？应该保持怎样的心态，才能战胜不时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厌战情绪？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才能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不凡的成绩？或许，占立明同志的实践正是这些问题的答案。

　　“人生如洪水奔流，不遇到岛屿和暗礁，就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作家奥斯托洛夫斯基的这句话，曾经打动过占立明；而占立明的一句话也深深地打动了我们：“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惟一和别人不一样的，只是我经历了一些特殊的考验。”